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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看中医,其实也是相当不配合的,你问他哪儿不舒服,他不会说,只让你把脉看,让你猜,“猜”对了,他才勉强接受让你看诊,要是“猜”错了,那就是不信中医的另一条佐证。这在中医的行话里,也叫“亮山门”。
但她相信,陈专家这么睿智的科学工作者,应该不会全盘否定中医,他是真的想看看自己有多少真本事。
于是,把脉的时候,清音就更认真了。
常规的诊脉方法主要看寸、关、尺三部,以及浮、中、沉三侯,所以又叫三部九侯,再加上力道和部位不同,分别用举、寻、按的方式来探索,感受应指力量,从容得出判断。
往常清音把脉,每只手也就一分钟左右,但今天,她把了三分钟,眉头紧皱。
陈庆芳见过她给其他人看病的情形,也发现不一样了,连忙问,“怎么了小清?”
清音摇头。
可换另一只手,依然是皱眉,陈庆芳不由得紧张起来,终究是革命情侣,是并肩作战过来的,感情非一般夫妻能比,“小清是不是你陈伯伯哪儿不好?”
清音收手,从善如流叫了声“陈伯伯”,“您是不是经常感觉头痛?”
陈专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太阳穴,“有时候工作忙,是会有点。”
陈庆芳松口气,“是这样,你陈伯伯确实老爱犯头疼病,太阳穴总是突突跳着疼,尤其加班熬夜后经常发病,每次我给他按摩一会儿就会缓解,还有力气去加班了呢。”
清音却摇头,看向陈专家。
陈专家目中精光一闪,收起眉宇间的和蔼,仿佛换了个人。
陈庆芳是心多细的人啊,一下也看出不对劲来,“你俩咋回事,我说的不对吗?”
清音以眼神问陈专家,见他无奈点头,这才说:“陈阿姨,其实从脉象上看,陈伯伯是有头痛病,但最严重的的部位不是太阳穴,而是枕后,也就是咱们俗称的后脑勺,还是稍微偏左一公分的位置。”
陈庆芳张嘴,很是诧异。
“陈伯伯您说我说的对吗?”
陈专家靠回座位上,轻轻地“嗯”一声。
显然,亲近如陈庆芳也不知道这个事,但她忽然想到什么,眼眶一红,没有说话。
“继续说。”
清音暗暗在心里松口气,看来自己诊对了,“您的头痛病,如果我没诊错的话,至今应该有二十到三十年之间,对吗?”
陈专家点头,也不再掩饰,将疼痛的后脑勺在靠背上轻轻地摩擦着,似乎能缓解似的。
“而且,您的头痛病,应该是有异物卡在那个位置,一直取不出来,导致情绪激动、劳累、天气变化的时候就会复发,对吗?”
陈专家的眼睛倏然睁大,直直的盯着这个年轻女同志。
是的,他在年轻时候确实受过一次很重的伤,就是26年前,在她推断的时间区间内,而且每次诱发的原因也是她说这几个,平时只要保证足够休息、情绪平稳、又不变天的话,也不会发作。
可这个秘密,他可以确定,哪怕是说梦话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,就连最亲近的庆芳同志都不知道他的困扰,小清又是怎么知道的?每次发作的时候他都是默默忍受,实在受不了就吃止疼药,有时候为了赶任务,不眠不休几十个小时的时候,吃止疼药也没用,他就自己给自己打止疼针,倒是能缓解一会儿,但下一次发作的时候,却只会更猛。
清音心里叹口气,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,但她真佩服这样能忍的人,无论男女。如果没猜错的话,结合他们那个年代的情况,那块异物应该是碎弹片之类的,卡了整整26年,一般人早就被疼痛折磨疯了!
她临床上见过很多疼痛病人,顾安是她见过最能忍痛的人,但那是急性疼痛,过了也就过了,不像陈专家的慢性疼痛,遥遥无期。
他,不仅能瞒过身边最亲近的妻子,还能在疼痛折磨的这么多年里,头脑清晰、思维敏捷的坚守生产一线,且参与完成那样的国之重器研发,这是何等的毅力和忍耐力,又是什么样的信仰支持着他扛过来!
陈庆芳捂着嘴,眼泪无声滑落,哽咽着说:“老头子,你……”
陈专家拍拍她的肩,“庆芳同志,多大年纪的人了,别让小辈笑话。”
陈庆芳生气,甩开他的手,“是不是就是那年,你为了救我……”
原来,陈专家本来出身不错,家境优渥,小小年纪留洋r国,因天赋异禀,成绩优异获得留校资格,但是他不忍眼看国破家亡,更不愿为侵略自己母国的国家效力,毅然决然辞去岛国的高薪工作。
但因为他的留日经历,在那个年代整个家族都容不下他,视他为耻辱,他只能离开京市,隐姓埋名到海城,在钢厂里做一名普通的工程师。
表面上他只是一名家境优渥,有留洋经历的青年工程师,其实内地里他早就找到更高的信仰和追求,靠着流利的外语水平和在国外的留洋人脉,成为隐藏在纸醉金迷之下的,地下交通站中的一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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