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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所居住的佳宛小区,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典型的老式建筑中的一员。
这些选址在市中心的密集的居民楼,挤挤挨挨地杵立在一起,采光很差,从外表上看,毫无美观可言。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后,外层的石灰楼体,都斑驳成了丑陋的灰黄色;而阴凉的背面,则密密麻麻地,爬满了几代枯黄的地锦。
在周围新兴建筑的对比下,它仿佛一块生在城市光洁面容上的癞疮。
就像所有梦想着通过拆迁而一夜暴富的土着那样,郁昌也短暂地做过这样的美梦。只是很快,他就悻悻地放弃了这个想法——周围的人口太过密集,如果想要说动所有户主搬离此地,政府即将付出的成本无疑是巨大的。
为此,佳宛小区和附近一大片的原住民,从市容政策中得到的唯一好处,是附近杂乱无章的堵塞的羊肠小道,被改造成了宽阔的柏油路,出行不再那么惨不忍睹……当然,这还是很有利的,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他们转让二手房时的心理售价。
不过,便捷的交通所带来的不仅是利益,还有着不可忽视的缺陷。如果说市中心那些真正高档,一平方房价动辄几万的小区昂贵在“闹中取静”,仿佛在喧嚣中用金钱开辟出的一块专供富人憩息的世外桃源,那么这种牛皮藓般的老小区,则因“闹中取闹”而更显廉价。
毕竟,原来道路状况不佳时,除了本地居民,几乎很少有车会专门绕过来,在长时间的堵塞中找不痛快;
而现在,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,川流不息的车辆所发出的巨大噪音,都会吵得附近所有长了耳朵的生物不得安生。他们仿佛看不见悬挂在高处的“居民区禁止鸣笛”标志,旁若无人地呼啸而过,扬起干燥或泥泞的尘埃。
几年前,还和妹妹同床共枕的郁昌,对这点虽然颇有微词,但感触并不算特别深刻。那时的他,方才脱离校园,进入正式的职场,进行一些全天候的艰辛的体力劳动,等到晚上疲惫地抱着郁燕入睡时,就像在怀里揣了一剂外敷安眠药,能够迅速而熨帖地睡死过去:他的小妹妹睡相十分乖巧,搂着自己的玩具熊,也愿意让哥哥把自己当玩偶抱着。
不大的旧床上,从内而外地躺着毛茸茸的小熊和两个人类,就像一排依照体型差距而排列的等差数列,卧成三个内扣的弯勺。
然而,等到郁燕要求分床睡后,他的噩梦就开始了——物理意义上的噩梦。
窗外的鸣笛、汽车行驶的嗡鸣,突然之间,变得奇大无比,好像与楼上楼下邻居装修时的电钻,拥有了同样能够穿透耳膜的声音特性,无视市面上所有的防噪耳塞,邪恶地搅动着郁昌脑内那根对分贝尤为敏感的神经。
他的睡眠质量显着地下降了,经常在混混沌沌地睡去又醒来后,发现自己的胸口窒闷,泛着微微的疼痛,仿佛在夜晚经受了一次重击。睡眠不再是洗去白昼疲倦的甜美的恩赐,而是摇身一变,成了一剂令他恐惧、厌倦,又无法真正离开的成瘾性药物。
如果郁昌能够正视这些症状,在每一次后脑勺隐隐抽痛的跳动后,不再那么敷衍地对待公司提供的定时体检的员工福利,或者适当地利用一下,自己和几个熟悉医师“混了个脸熟”程度的交情,要求一次全身检查,他可能会发现,自己的身体,在二十二岁的青年期,就出现了精神衰弱的前兆,以及一些更为严重的问题。
这可能会在某些方面改变他的人生态度:比如,最起码的,适当地放宽心胸,不让嫉恨之类的负面情绪频繁地侵蚀内分泌的健康。
但是,也正因为他工作的性质,在见识过太多各式各样被病痛折磨得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,还要花费巨额医药费来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质量的病人后,郁昌的心理,就往讳疾忌医的方向,微妙地偏斜了一点——
他和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,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,有一种浮于表面的自信,仿佛自身的健康,是一座随着年龄增长才会逐渐枯萎的矿藏,只要没到“该生病的年纪”,无论怎样过分地开采,也不会导致它提前枯竭。
当然,现在的情况,似乎离那些最坏的结果,都太过遥远,以至于让人无暇顾及。
——如今,最让郁昌关心的,自然是牵着妹妹的手,在亮着盏盏橘黄色灯火的夜幕中,亲亲热热地把对方邀回家的快乐时光。
在一时忘形下,他被急速分泌的多巴胺所影响,甚至主动地弯下腰,荒唐地想要让已满十七岁的、肢体健全的妹妹,像小孩一样“骑大马”,把她背上去。
“哥,别这样……”
郁燕并没有像以前一样,厌恶地甩开他的手,但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尴尬。即使迅速地环顾一圈、确认周围并没有人后,她的羞赧似乎也没能减轻:“你也累了,咱们就别闹出那么大动静了,好不好?”
“今天哥哥都没怎么到处跑,哪里累了?别小看哥哥,我能把你一口气抱上四楼。”
郁昌快乐地笑着,一双眼在黑夜里闪闪发光,像一对剔透而美丽的烟水晶。
他忽然间玩心大起,使坏似地环住妹妹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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