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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钟向敬亭归还洗好的衣服,约在咖啡屋见面。走进座无虚席的店里,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节假日正是生意兴旺的时候。敬亭坐在临街的角落做账,戴着副精巧的小眼镜,低低挂在鼻梁中段。
“我没打搅你做生意吧。”小钟径自在她面前坐。
敬亭笑,扶起眼镜看电脑,又回看账簿,“开店哪有不给自家人留位子的道理。”
小钟知道她年底很忙,不想多做打扰,当即起身要走,“东西我放着了。”
“你也不坐会?”
小钟重新坐下。
“喝点什么?”敬亭道,“茶叶没了,新茶要等明年。”
“我喝点白水。”
“自己去倒。今天店里忙,没人空出来招待你。”
小钟捧着陶瓷杯,静等被寒风吹麻的手指缓缓捂热。
“你没戴隐形眼镜?”小钟问。
敬亭抬头,又将眼镜扒拉回鼻梁,用指尖敲了敲镜架,“你想说这个?这个是老花镜。”她自嘲地笑笑,“又近视又老花,只好戴两副眼镜了。”
小钟震撼,哑口无言。她意识到时间正在像细沙一样从指间流去,掌中悄无声息变得空落。人与人之间的因缘也是类似的东西。或许这次离开,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去,和敬亭一起住。
想到这点,小钟感觉到怅然若失的轻松,像是吃了过量的抗抑郁药,本该有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不见。
她向敬亭说自己对未来的打算,“我想去学画,以后也想成为职业画师,但到现在才下定决心,是不是太晚了?”
敬亭有些措手不及,讶异地放下账本,摘掉眼镜,笔记本电脑也推去一旁,道:“不晚。你想是好事,什么时候都不晚。说吧,要我怎么帮你?”
“美术艺考要参加两次,都是在高叁那年。前一次是联考,在年底。后一次是各个学校的校考,在第二年的二月到四月之间。我基础不好,算着时间,明年开春就该去参加集训了。”
敬亭仔细听着,将自己理解到的信息复述一遍,“等于说,明年年底和后年开春考试,过完年你就要准备起来了。没问题,我去问问开画廊的朋友,给你请最好的老师。”
“这倒不用。艺考考培已经是很成熟的产业链了,不需要找多厉害的名师,找个靠谱的画室就行,最后还是看自己。”
小钟黯然低下头,“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文化课,想去好点的学校文化课也很重要。一般美术生去参加艺考集训,前两年的文化课都基本学完了,高叁上半学年就专门操心艺考。但我现在……前两年什么都没学,等忙完艺考再学文化课,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敬亭陷入沉思,“要不要考虑再gap一年,把文化课补一补?这样你会轻松一点。”
小钟听到自己要花一整年的时间补习文化课却很害怕,她可巴不得早点从高中解脱。
“艺术生和普通考生入学以后也是走不同的道路吗?现在的问题是最后一年没法一心两用。”敬亭继续想别的法子,“我倒觉得只学文化课简单点,而且你艺考一样要学这些。参加普通高考,报个和美术相关的普通专业,比如建筑学、艺术史之类的,不知道这样行不行?”
“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了吧。”
小钟发现自己只是单纯地想画画,对敬亭考虑出来的曲线救国全然不感兴趣。
敬亭脑子里是条条大路通罗马,罗马意味着同样的出人头地。未来的小钟想画画,或是想从事别的什么职业,都没有什么不一样。
她不理解小钟的想做只是想做本身,让小钟倍感痛苦的,正是在奔赴梦想的路上,不得不做出种种妥协、被迫做不喜欢的事。一根筋的脑子转不过来。
这些计划固然缜密而明智,可她却觉听从安排的人生是过给别人看的。亲朋之间不乏像她所说那样行事的聪明人,但这些外表光鲜的聪明人实际上过得又累又勉强,自尊敏感又脆弱,被漫不经心地一击就会轻轻碎掉。
事实却是办法好像当真只有像敬亭说的那样,小钟好像又叛逆得不想动弹。她一直都是这个德行,老毛病了。社会的规矩全都不愿接受,看起来就像有多愤世嫉俗似的。怪不得以前敬亭总是骂她。现在她长大了,敬亭骂不动了。
要是缺点轻易能改正,就不算是缺点。
敬亭很快看出她闷闷不乐,也不多说,转移话题问:“这些打算你想了很久吧,也没跟那个人说?”
“没有。”
小钟有几次想说的。但她总觉这样的话有几分自己要为了事业抛弃猫猫的味道,怕他不开心,没说出口。
敬亭释然地大笑,“原来你也没有多认真地把他当成伴侣。看开点,男人总会再有的。反正你除了喜欢他好看,也没别的。”
小钟撇撇嘴,没有说话。
难道认真就必须将还未成形的打算说出口,就算是徒然扫兴?
反过来想,如果她擅自决定好了,才告诉他,他岂不是要更难过?
心不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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